醴陵市公安局枫林派出所 任聪慧

       六月初，气温高达38℃，滚滚热浪扑面而来，适时地一场大雨带来丝丝凉意，也让原本有些颠簸的道路更加泥泞。

“停下，停下，你们赶紧给我停下！”那天下午，我刚从村委会处理完一起警情驾驶警车回所，看到三个小孩正一歪一扭驾驶着摩托车，且还在不停打闹嬉戏，心头不由一颤。

摇下车窗，定睛一看，三个小孩都是“老熟人”，自打两年前到农村派出所工作起，与他们打交道已有十几次。

“下雨天，你们又是从哪弄来的车？”驾驶摩托车的是小宋，十七岁的年纪，染了一头黄毛。“这是朋友的摩托车，借来骑骑。”他不耐烦地撇了我一眼。

“你们头盔都不戴！还三个人骑一辆车！”见他态度不好，我推开车门，走到他面前，一把将车钥匙拔下，“叫家长过来领车，不能再骑了。”

小宋顿时凶了起来，眉毛拧作一团，满脸怒气，拳头也逐渐握紧。

“凭什么！路上这么多骑车的你不管，怎么就管我？”雨打在摩托车的反光镜上，一滴滴地顺着镜面往下流，另外两个小孩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笑嘻嘻的看着小宋撒泼，脸上隐约还有几分得意。

“凭什么？就凭你是未成年，就凭你一犯再犯！”我站在马路边指着小宋，辅警兄弟赶忙下了车，旁边不明真相的群众也围了过来。

小宋在咆哮，“我哪里惹你了？你要这么搞我？”他脸上的表情挤在了一起，怒气横生，这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他的场景。

两年前，也是夏季，夜晚蝉鸣鸟叫，我跟同事去辖区宾馆例行检查，在走廊外就远远听到里面吵闹不停。门没关，推门进去，只见小宋跟四五个初中生在房间里打游戏，看到有人过来，头也不抬，似乎早已沉迷其中。

这时，桌上放着的一盒感冒药引起我的注意，我关心地问道：“你们谁感冒了，怎么感冒了还打游戏，不好好休息？”  

话音刚落，一声嗤笑传来，再三逼问下，才知道他们想靠吃感冒药来体验上头的效果，这让我心里不免咯噔。

之后将他们全部带回所里接受批评教育，通知家长领人回去，可小宋就不愿意，并称父母都在外地做生意，家里只有年迈的爷爷奶奶，没有交通工具过来。

深夜，我与同事一起将小宋送到家门口，他爷爷披着一件外套打开门，连连表示感谢。稀疏的月光下，这个苍老的身影，走路颤颤巍巍，眼神里满是担忧。

一到家，小宋一溜烟跑到房门口，重重摔上门。爷爷长叹一声，说管不了这孩子，得送到他爸爸那里。夜深了，我们没过多聊就回所了。

回去路上，我陷入沉思，十六七岁的少年，本应该是坐在教室里认真学习的年纪，而他们却早已染上各种不良习惯，怎样才能让他们改进，走上正途？

改进的方法还没找到，辖区又发生一起摩托车被盗案，通过监控发现是小宋等人偷开走的，这让我一时破口大骂起来。

当天我就上门去找他，敲开房门，只见床铺边堆放着一堆零食和可乐瓶，垃圾桶里还有一堆抽完的烟头。我将小宋一把扯起来，问摩托车哪里去了，他见事情败露就如实交代，“摩托车被我们卖了几百块，钱用来买吃买喝了！”毫不在意的态度让我顿时火大，又在床头发现偷来的手机。我顿时感觉这孩子无药可救，架着他穿好衣服就押上了警车，旁边的邻居一边低声议论一边指指点点，他爷爷也低着头跟着我们一起到了所里。

回所问清案情，我尝试着去跟小宋沟通，问他你到底是怎么想的？小宋一声不吭，只弱弱地问一句，“哥，我能抽根烟吗？”

烟燃到一半，小宋开口，说不想读书了，爸妈经常在外面做生意，不怎么管，跟那些朋友在一起，觉得挺好的。

一瞬间我懂了点什么，他像是调皮的孩子故意打碎花瓶似的，引起一种关注吧，如何帮助他改正，这一刻也有了些答案。

后来，我联系到他父母，将小宋的事情一一告知。交流一番后，小宋的父母也意识到陪伴的重要性。

秋季开学，我去小宋的学校上法制教育课，他抢着坐在前排，提问环节，他一个劲地举手回答。课后，我问他为什么这么积极主动，他乐呵呵地说：“我以后也要当警察！”

这一回答，让我有些许欣慰。原来，这段时间，小宋的父母经常回家看望，让他感到了久违的温暖和关心。

但这似乎还不够。

又过了一段时间，某天晚上10点多出警回来，我看到小宋等人在街上晃悠，立即喊住说请他们吃夜宵。小宋与我面对面而坐，他看出我的愁眉不展，问有什么烦心事？我说手上有几个盗窃的案子没有破，小宋搬起椅子凑了过来，悄悄在我耳边说了一个人的名字。

之后，盗窃的案子破了，小宋也辍学在家，每天像个街溜子，不多久他就因团伙作案盗窃车内财物要被送青少年学校接受教育了，也是我抓的他。这一刻，我们都没有说话，他看向我的眼神，第一次有了躲闪和愧疚。

深夜12点，我将他送到学校，第一件事就是剃掉黄毛，一边剃，他一边默默流着眼泪。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：“你真的准备一辈子就这样？”

那天晚上，我没有听到他的回答。半年后，他去了附近亲戚家的厂里帮着打零工，有时路上看到我就躲得远远的，埋着头老实了不少。

又过了半年，在一起诈骗案子里，五个未成年人躲在房间里利用手机实施电信诈骗，小宋也在其中，但只有小宋没有参与。事后我问小宋：“你为什么没有参与？”小宋回答：“犯法必被抓，我不想再失去自由了！”这次，小宋没有失去自由，失去了四个“朋友”。

……

雨越下越大，小宋还在宣泄着不满，仿佛告诉我是我让他在新交的“朋友”面前丢了面子。我看出了他的窘迫，随即递过去一根香烟：“老弟，真的别再混了，去好好上个班吧。”

小宋一愣，三人留在了原地。

再之后，我每次见到小宋，都会以一声“老弟”来招呼，小宋也染回了黑发，去掉了纹身。

之后小宋去了父母那，暂时帮着父母做生意。临走前给我发了一条消息：“哥，我去上班去了，明年想报名参军，谢谢你。”

看到消息，我知道，小宋在成长，我也在成长。作为一名基层警察，以后还会遇到很多“小宋”，需要我拿出更多的耐心和责任，让他们迎接一个新的未来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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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丨株洲警事

编辑丨肖和军

审核丨喻勇杰

签发丨邓千里